【周泽楷BG】荣耀与你不可辜负（十七）
48.
世邀赛再次成功卫冕，看似理所当然，其实个中惊险艰难无法一一言说。按照轮换休息，决赛周泽楷连续两轮消耗，本来不该上场，却凭借一枪穿云和呦呦鹿鸣的情缘技能坚持要求首发。
“这么拼啊小周，”叶修一脸不忍，“这三把打下来，你也真差不多打到头了。上一把的神枪职业，其实不是非你不可。”
周泽楷摇摇头，“不放心。”鹿吟拿着她不熟悉的账号卡，他说什么都要给她一个最稳定的后背。
“搞不懂你们。”荣耀教科书没有多说。半决赛是不放心，决赛怕是依然不放心，不是因为角色，不是因为技术，而是比赛本身分量太重，不容有失。
擂台赛最终定格在4比5，落后一个人头分的情况下进入团队赛。最终呦呦鹿鸣在战斗格式下场之后接过了指挥权，依靠情缘技能逃出被针对的包围圈，一枪穿云从强攻转策应打的稳健而保守，正好将安全血量与呦呦鹿鸣均分。携手站到最后的神枪和枪炮，比肩而立，一身血迹尘埃，却宛如璧人。
没过几天，轮回俱乐部内部先公布了周泽楷退役的消息。因为世邀赛就在S市的缘故，本身在役选手们就提前结束了夏休期，这下，更是边系统训练，边为他们最伟大的队长筹备退役发布会和表演赛。
鹿吟的脑子里却一片空白。
实打实的说，她理智里面并不意外，从世邀赛开始，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天。可情感上的抗拒和逃避，加上世邀赛的确节奏紧促，周泽楷将在赛后退役这件事，被她主观上驱逐出脑海。
在这个时候选择退役？
说好的成就轮回的新王朝，这么多年的目标和梦想触手可及，就这样说不要就不要了？
这几年下来，他为之付出的艰辛，她为之割舍的心事，在周泽楷的心里，又算是什么呢？
鹿吟只觉得，自己一直在黑暗中前行，总算看到了前方的光，一夕之间却熄灭了。
愤怒、不甘、委屈、失望，种种情绪纠缠在一起，像暴涨的潮水漫过头顶，将她淹没。
经理把她单独叫过去，摊开在她面前的文件夹里是队长和一枪穿云操作者的推荐表，周泽楷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。经理后面微笑说着鼓励的话，鹿吟却已经完全听不到了。
他怎么能？
这么不负责任的把这一切就这样简单粗暴的推给她，不曾问过她的意见，不曾考虑她的承受，就这样单方面的强加在她的身上。
鹿吟自暴自弃的发现，到了这个时候，她竟还有浅淡而隐秘的欢喜，为了周泽楷的托付和信任。
她曾无数次自得于与周泽楷在赛场上的默契，却在这一刻悲凉地觉得，也许她并没有真正懂得他啊。
所以才一次次被无望的丢在原地，每次拼尽了全力靠近几步，都又一次被毫不留情的落下。
她也不是没有联系过周泽楷，手机另一头声音带着几分不明显的不耐，“在外地，回去面谈。”
这一等就是近两个星期。
问清楚这种事情，总归有几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，以至于周泽楷终于露面，十几天的沉淀之下，爆发的感情被收敛起来，鹿吟反而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。细细想想，从转会了轮回，除开工作，她鲜少与他单独联系——仿佛并没有联系的必要。
何况回到了俱乐部的联盟第一脸更是繁忙，俱乐部关系要转，手上签的代言和直播平台要扫尾，退役发布会和表演赛要筹备，私人的东西要整理收拾，忙得像个被抽打的陀螺，没有片刻清闲。
鹿吟已经渐渐接过来大部分属于队长的工作，调整队内训练清单的时候，发现一份训练数据之前拷在了周泽楷的电脑上，手里的分析没停，只是开口喊周泽楷帮忙拷一下。
回答她的是顾以，“我来弄吧，鹿鹿姐都没发现，刚刚队长被经理叫出去了呢。”
“也行。要那个昨天数据部刚刚送来的极限难度训练的数据。”鹿吟随口答了一句，又埋头看手里的数据分析。
“在哪儿……找到了。原来队长退役是要结婚的吗？苏前辈都帮他把房子看好了。”
小队员的自言自语声并不大，却如一道霹雳，炸开在鹿吟耳边，她抬起头来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“……我不是故意看队长的Q的……”解释声渐渐低下去，鹿吟走到周泽楷的电脑前，的确不怪顾以，桌面上的聊天窗口没有关，还亮着橙色的新消息提示。
兴欣-苏沐橙:
房子的话，这边帮周队看的差不多了～临水，地段和设计都很不错，马上可以交钥匙，作求婚礼物简直完美的:-D
鹿吟怔怔地站在那儿，身边的一切好像都离她远去，寒冷从指尖蔓延上来，侵入四肢百骸，直透心底。
该死的是，她的大脑还在分析，她在轮回半年，从未看到周泽楷有喜欢的姑娘，甚至全明星的时候，她心里其实笃定，那个人和她一样，从未放下。
可苏沐橙信息里明明白白那一句求婚，让她突然无法确定了。
苏沐橙帮周泽楷看的房子，H市，或者B市。临水，大半是H市靠近西湖的地段——世邀赛的时候，美国队的牧师是个混血的华裔姑娘，一张脸上五官深邃，极具辨识性的漂亮，对周泽楷很是推崇，几乎到了倾慕的地步。
牧师姑娘流利的汉语在她耳边响起来，“打完比赛就好好在中国玩一玩，寻根之旅嘛，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，我一直想定居在西子湖畔，安安静静地守护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……”
好像解开了最关键的那一环，世邀赛一结束就动身去了外地，是相伴佳人游山玩水了么。
“鹿鹿姐，鹿鹿姐？”顾以的U盘在鹿吟脸前晃了晃。
鹿吟从失神中惊醒，接过U盘想说什么，却半晌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。她拿着U盘回到自己的座位上，插了两次，都没能对准把U盘插进电脑。
她以为再不会有什么比周泽楷退役更能左右她的心神，结果现实狠狠抽了她一巴掌。
没看完的分析数据仿佛一个一个丑陋的符咒，从眼前过去，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。
49.
周泽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半黑，训练室其他人已经离开，就剩下鹿吟愣愣地坐在电脑前，对着修改了一半的训练清单发呆。她脸色惨白，手握着鼠标颤抖。不只是手，从头到脚，都在颤抖。
“难受？”他担心地问。
鹿吟摇摇头，“没事。”姑娘家嘴角勾了勾，又勾了勾，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去医院。”属于青年的声音不容置疑，带着抚慰人心的淡定，和她无比贪恋的温暖。
却再不是独属于她的温暖。
鹿吟想起秦牧云曾经说她“幼稚”说她“作死”……一语成谶。
是她亲自划了一道樊篱把周泽楷隔绝在外，是她严格恪守工作之间不谈感情，是她太过盲目的自信，让她失去了周泽楷。
最酸的是，以队友的身份，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。
她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，好像压着块大石头，压得她喘不过气。
手臂上的触感温热，带着几分坚定和不容置疑。那是来自周泽楷的关心，出于队友，出于兄长，或者只是出于前男友的道义上的怜悯，她分辨不了，也不想分辨，总归不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。
她轻轻挣开了他。“可能有点累。周队，我先回去……”
几乎逃离。
周泽楷有点疑惑地看着鹿吟的背影，拿不准要不要追过去。那姑娘避开的抗拒太过明显，逃离的步履又太过迫切，让他一时有点儿茫然。
他走到自己座位上把怀里抱着的文件放下，文件夹碰到鼠标，点亮电脑屏幕，桌面上的QQ上，开着他走之前刚刚被戳开的聊天框，除了房子看的差不多之外，还有一条。
兴欣-苏沐橙:
这里楚云秀。沐沐正好在这边消夏，被我拉来一起看的，手机没电就借用了。
再等一等。周泽楷想，再等一等，海景别墅的钥匙是不是完美的求婚礼物他不知道，却可以作为诚意的一部分，表达他想共她余生的心意。
暮色渐深。
鹿吟干巴巴坐在宿舍里，没有开灯，整个人隐没在黑暗之中，恍惚。
她对周泽楷说，可能有点儿累。
哪儿是有点儿，真的很累了吧。
她喜欢周泽楷，最初就是单单纯纯当做一个异性而不是一个偶像来喜欢，从第九赛季至今，已然第八个年头了。
她认认真真看他每一场比赛，追他代言的每一个产品，连他很少开的直播间，都从未错漏过。他连冠的第九赛季，她在观众席第一排为他应援；他错失王朝的6.5秒，她躲在体育馆的角落里替他哭泣。
周泽楷只知道她是鹅粉，却并没有注意，“食野之苹”是枪王饭圈大粉，微博上默默晒最新款一枪穿云手办，集齐各种稀缺绝版周边就差召唤枪王大大本人的那一种。
那时候她还当经常在通告里搭档的苏沐橙是和他比肩的那个姑娘，也在这样的心境下进入荣耀创立了女性枪炮师的角色。无意破坏什么，只是单纯想要试试成为他喜欢的样子，哪怕同类型的女性枪炮师在荣耀世界里没有一万也有八千，哪怕站在巅峰的枪王与一个普通玩家之间仿佛天堑。
多么幸运，她很快崭露出对于荣耀的绝佳天赋，也更深的了解到他和苏沐橙止于搭档，最紧密的关系不过是彼此认可的对手。
想要走进他的世界。
想要……站在他的身边。
想要。成为他的姑娘。
浸淫荣耀三年之后，她提前结束了高中学业，放弃了国外一所不错大学的offer，选择了霸图的训练营。家风开明又家境殷实，这个人生道路上的岔路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，唯一的要求就是出于担心的不能够离家太远。
而一个夏休期就获得了张新杰的青眼直接出道，刚加入职业选手的QQ群时，她看着那个不怎么说话的“一枪穿云”，兴奋的几乎睡不着觉。
然后就是一步一步引起他的注意，渗透进他心里。处心积虑步步为营，也是竭尽了那个年龄所有阅历和情商。
周泽楷从来不知道，他每次回过眼都会看到的女孩子干净明媚的笑颜，是她一直这样笑着只等他回过眼一瞬之间。
黑暗、静谧和孤独总是让人胡思乱想。鹿吟浑浑噩噩，眼前一幕一幕，是周泽楷的样子。
她未曾经历的青年步上神坛的遍途荆棘。
她亲眼所见的为了战队和国家荣誉的内敛的坚韧。
她深深眷恋的温润如玉行胜于言。
何其庆幸，十五岁初相见惊鸿一瞥，十八岁全明星心如鹿撞，十九岁爱情之都执子之手，他是她青葱年岁的情愫初生怦然心动。
何其惆怅，二十一岁身负万千流言，二十二岁辞离母队独赴他乡，二十三岁站上世界之巅而初心未改，他却已经不能是她荏苒光阴的目光所及温柔所向。
她本以为她还有更多的时间，至少是全了他的执念——不会有谁比她的枪王更值得最好的荣光。而关于退役的，就是另一段尚不在计划内的全新的故事。
可惜，她已然错过他“一人战队”披荆斩棘的峥嵘，他亦没有再给她更多的机会继续参与他的人生。
够了。真的够了。
她一辈子，大约也不会再追逐一个人八年漫漫时光。
这是她选择的路。那么就为了这条路拼尽全力坚持下去，该承受的，就老老实实承受住，然后往前，继续往前，一直往前，不要停。
可是……这条路她走了太久太久，也太难太难，好容易接近了终点，尽头不是曙光，却是一面冰冷的墙，上面仿佛鬼画的四个大字沉默的嘲笑她，“此路不通“。
那，就到这里好了。
不是她曾经模棱两可说过的，“我好像，要不起你了。”
而是从明天起，我的每一天，都比前一天少一点爱你。
幽深的夜里，叹息很轻。
心口还是一抽一抽的闷痛，脸上也根本止不住淹没面颊的湿润。
鹿吟在黑暗中举起手来，收紧成拳握起满把的虚无，又颓然松开仿佛连同勇气、信念与对那个人的经年的感情一同放走。
她残着满面泪痕干涩地笑出声来。
也很好。
他有他的归宿。而终有一天，她也会有她的，与他无关。
她从未倾慕他如倾慕一个偶像，却在这段感情的最终做回一个沉默的小粉丝。
她有她的体面。那些一个人的故事，止于唇齿掩于岁月。
她当然会承载下他的寄望开拓出他的王朝。无论出于她对他的成全，抑或出于她对自己的放过。
鹿吟胡乱地抹了把脸，站起身来。既然是从明天起，就让她……再做最后一件事，为这段绵延的纠缠画一个句点。
来了S市之后，她偶尔会趁闲暇时光，悄悄走一遍十五赛季夏休期，周泽楷带她去过的地方，仿佛提醒自己，曾经相伴，是多么宁和温暖的时光。
而现在，断断续续的故地重游本也已经接近了尾声。她坐过一个人的摩天轮，吃过一个人的私房菜，看过一个人的外滩夜景，听过一个人的钟声悠鸣。
只抓了一个墨镜就匆匆出了俱乐部的姑娘游弋在街道上，细带的高跟凉鞋走在路上吧嗒吧嗒轻响，磨得脚腕和踝骨微微地难受。虽说盛夏的夜不很凉，乍起的风还是透过了薄薄一件无袖T，裸露的肌肤上几乎立即就是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脸上被眼泪浸湿的地方也吹得又冷又疼。
时间已经很晚，可S市是出了名的不夜城，怕被人认出来不能在轮回俱乐部附近，鹿吟对着百度地图兜转了大半个划区，才总算找到一家几乎没什么人的M记。
鹿吟点了两个“那么大圆筒”，周泽楷最喜欢的抹茶口味。几年前的经典款甜品，却因为那个人的代言，历久弥新。
她曾经设想过很多次，故地重游的仪式走到最后，就拉他来一起再吃一次不花钱的甜筒，然后舔着柔滑的冰激凌吐字含糊的告诉他，“周店长，我吃定你了。”
鹿吟缩在M记的角落里，踢掉了凉鞋，把小腿收上来抱膝蜷缩成一团。舌尖卷噬着清甜，冰凉刺激着舌蕾，她却味同嚼蜡，几乎是麻木的一口一口吃掉点给自己的那一只，然后动也不动另外的，眼睁睁看着它在对面位置的餐盘上，化成一摊粘稠甜腻的流质。
如同她死去的爱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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